《人間劇場82》血氣到何時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侯剛本博士

我一直以為，「血氣方剛」是少年人的特權；原來如此這樣的性情，它其實存在於各種性別職業甚至宗教與年齡……..

最近的我，忙碌之餘也會抽出一些時間，幫忙處理身邊某位長輩的生活瑣事。話說這位長輩身體硬朗能吃能睡，只是因為長年獨善其身潛心熱衷事物，加上個性較為我行我素，社交圈少與周遭人等互動來往，以至於不甚熟悉瞭解之人，總認為這是一位「奇怪的」、「難搞的」、「忽冷忽熱的」、「不好相處」的人。人說「老小老小」這句話並不是沒有它的道理，特別是近日透過陪伴長者的過程中，有時候我不得不說，老人家的孩子氣一旦發功牛逼起來，確實夠嗆到完全不會輸給血氣方剛的年少孩子。

說到那位長輩的內心世界非常有趣，依我自己體貼同理同感身受之間，的確察覺他有某處因著生命歷練，自有他人所沒有的過人閱歷與獨到見識。然而，一生總是沒家沒小獨來獨往的他，也由於生命中缺少了每日生活裡，來自配偶與子女的共生共處反覆磨合，使得本就慣於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風，對於許多事情的接收反應，即或生命的旅程早已來到古稀之境，剛烈的脾性與易怒的血氣，往往亦讓身邊的人不願與他主動親近。加上他又是「口無遮攔，不吐不快」的直腸子，三天兩頭我聽到的莫不是他與某某人絕交，再不然就是某某人與他絕交。縱然人生路上人際網絡愈走愈窄，反正人至暮年有無朋友，他也早就一派瀟灑毫無所謂。

團圓節期一席飯菜之間，聽了許多老人家的苦水苦處，說來說去很多事情一旦還原成事實的真相，卻原來樣樣竟是來自於他自己內心深處，憑空想像自導自演自身交織過度聯想的庸人自擾。由於我還算是個乖巧的晚輩，聽著聽著也不回嘴回應插話插播，就是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傾訴著他那熱烈暢快自行調味的人生苦汁，並且娓娓陳述著宛如悲劇英雄事件印證在他身上的種種悲壯。當然，席間我也被他想當然爾的易怒，潑了不少無枉的糞便與惡言的重傷。所幸長輩的毒蛇惡口方剛血氣，並不能傷及打算寬容體諒陪伴他到底的我；就這樣，等他徹底地言盡了他想說的所有一切後，我還是默默地送他回家陪他散步，確定這位老小比較快樂些時，我才放心驅車返身直奔歸途。

返家的路上，透過長者生命的折射，引導我開始深深地認真思考著：一個人的剛烈血氣，究竟在年歲上有沒有諸如「嬰兒期」、「青春期」、「預產期」、「更年期」的期限問題？倒是我的心中萬般感到神奇的是，倘若生氣容易生病，為何這位長輩長年易怒易燃的烈性，竟然可以讓他「愈氣愈健康，愈怒愈養生…….」？也或許這種違逆身心的存活原則，若就質化研究重視特殊性的核心精神，如此這般的「特例案例」，難怪乎這位長者早已成為週遭茶餘之間，人們口中「另類」的一代奇人人間極品。

某位同時認識我也認識這位長者的朋友，總覺得能夠常常陪伴這位奇特長者的我，儼然也是另一種「氣度非凡，EQ極高」的人間極品。因為他總說，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沒有人能夠和這種「既易爆，又易碎」奇怪危險物品，發自內心自自然然地全然接納談笑風生。他問我如何能夠做到如此異於常人的境界……；其實說真的，當我看到這位暮年長輩的內心最深處，愈到後來愈無依無靠，憤恨懊悔之中卻又交雜著對於自己日漸老弱後，期待被人照顧與保護的渴望時；如果他那易怒易燃的自編自導「家庭星座圖」裡，願意把我列為他還算信任並且想望中的家人；儘管老人家總是本性不壞卻又難改口舌的苦毒待人，也許這時的我也只能慶幸的是，用著我那經過後天的修練，變得愈來愈好的修養與包容，藉由每次和這位長者進退應對的機會，透過實質的陪伴與幫助，加加減減多多少少地試著讓這位，因孤而苦加上性格獨特，導致畢生伶仃朋散友離的如今老者，得到真誠的關懷綿薄的溫暖。就算一個七老八十依舊血氣方剛的老者，互動之間有心無意刺言烈語的襲擊，我只能說，從他口中吐出來那些針對我的非善言語，對我而言早已完全毫髮無傷。甚至感謝上帝無形之中，經由諸如此類之人環繞生活的生命實地檢測，我才能夠有機會看清自己此刻當下的生命氣度，可以進步優化(甚至退化)到什麼樣的程度與境界。並且觀摩著老者血氣滿格毀譽參半的一生，作為自己人生行至半場之處，最好的反省與對照的警惕。

F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