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張耀仁

謂「山盟海誓直到海枯石爛」，換個角度看，就是在告訴你：承諾也會爛掉、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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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練習 - 張耀仁小說家
愛的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

費敏三十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比她年輕許多的男人，學藝術的，家世背景好，人也好，尤其長得乾淨，並且能夠洞穿費敏的真實—這個世界充滿太多謊言和世故了—所以費敏很快就愛上他了。

當然，費敏愛他不純粹是他懂她，還有他為她放棄出國的機會，以及更重要的，「他是第一個吻費敏的男孩」。他擁有雙面性格，既像男人又像個男孩，既恬靜又熾熱，要命的是，他一直說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需要很多很多的愛，註定了這場戀愛的失敗，然而，費敏義無反顧，「像個情婦那樣」愛著他，為什麼不？愛那麼蒼涼，唯有相互擁抱才不會被凍死。費敏明明知道這是一場陣亡的戰役，卻依然衝鋒陷陣，原因無它，只因愛情使人失去獨立，也失去自己。

有一天，費敏遠遠地目睹他與情敵牽手行經國父紀念館，彷彿平常他掛在嘴邊的「我今天又要加班」、「我媽今天過生日」、「老闆臨時叫我回去開會」，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她看著他們，像目睹一場悲喜交加的電影，只不過她是苦情的那個，她又失望又憤怒…！

「然後呢？接下來呢？」我的朋友問我說：「她殺了他們嗎？」

是啊，一連三起情殺案，劇情應該就是這樣演的吧？所謂「愛你不到，要你去死」，這彷彿變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愛情基礎，於是乎，「如何遠離恐怖情人」、「如何判斷對方的暴力」變成愛情教戰守則。

然而，費敏並沒有殺人，在小說家蘇偉貞《陪他一段》裡，她在自殺前這麼寫著：「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無論自殺或他殺，都不是感情裡聰明的抉擇。雖然我必須說，那些加害者的行動實在太傻太可惡了，但我想對那些即將預謀殺人的失戀者說：不全然都是別人的錯，你也該想想自己的錯：

首先，你錯在因為愛，忘了自己的存在；你也錯在因為愛，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此時此刻，正是你重新把自己找回來的當下，你仔細想想：在你們的愛情裡，你把自己放在哪裡？委屈求全的愛根本不可能長久，唯有再出發才有可能牽起戀人的手。

其次，承諾本來就是用來打破的。你以為你的承諾很值錢？你以為對方的承諾很珍貴？you sure？你根本就不明白，所謂「山盟海誓直到海枯石爛」，換個角度看，其實就是在告訴你：承諾也會爛掉、枯掉的。既然如此，在你們的愛裡，你愛的究竟是自己對愛的想像，還是真心愛著對方？你真的知道對方要什麼嗎？

最後，愛情也有限量額度。只想著依賴而沒有理解的愛，就像無尾熊依賴尤加利葉、貓熊依賴桂竹筍，充其量只不過是本能而已。至於那些每次只有憤怒而沒有解答的爭吵，在在都消耗著愛的預算，更遑論那些無理取鬧的吃醋而忘了「戀人也是獨立個體」的認知，根本就是壓垮愛的最後一根稻草。

等到愛已逝，才希望對方回頭，試問你是腦袋有洞還是對愛太懵懂？

當然，你會說：我已經付出那麼多感情和錢了啊。試問，就連投資都有風險，更何況愛情？所以，你也該為自己設一個停損點了。不斷追高的散戶，最終只能把股票當壁紙；不斷關注死胡同的愛，最終只會把愛逼瘋。

此時此刻，你需要的不是酒精麻痺，而是檢視感情的質地，與其沉浸在憤怒悲傷不甘心的負面情緒，不如多想想如何迎向下一段更美好的戀情。光只會罵人、光只會恨著世間，終究註定被人所罵，被人所恨，畢竟恨是一支箭，總有一天會射向我們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