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的愛　不認錯的心◎張耀仁

別再玩愛情猜謎遊戲了，有些人的腦袋就是笨得像水母，直接點醒他犯了什麼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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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資料圖庫

親愛練習 - 張耀仁小說家
認錯的愛　不認錯的心

他們是在張愛玲作品裡相遇的。

那篇文章很短，大約幾百字，故事也不複雜，說的是有個女孩不過十五六歲，卻因為生得美而有許多人作媒，但終究沒有說成。

但女孩始終記得那個春天的晚上，她穿著月白衫子，站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望見對門從沒打過招呼的年輕人走過來，對她輕聲說了句：「噢，妳也在這裡嗎？」

許多年後，那漂亮的女孩被轉賣到外地作妾，又三番兩次的被轉賣，等到老了的時候，她還是記得從前的那個畫面，畫面裡的春天，以及春天裡的那個年輕人輕聲的問候。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人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這篇文章叫作《愛》，最後一段是情書大全必錄的經典句。

就這樣，他們因為《愛》而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後，經常想起課堂上那位滿頭花白的老師拉高語調：「唷～～你也在這裡嗎？」

那陣子，這句對白成為他們「愛的定情語」。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問題，從前遇到的那些花心男人的劈腿、大男人控制狂、小氣男斤斤計較以及木頭男只懂得一二一二的沒情調，全都沒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看起來是那麼完美，使得她有一個晚上起身，就著稀微的夜燈看著比她小上五歲的他，不由得眼眶泛紅，彷彿過去的那些傷害也就是為了和他相遇的試煉，她真想搥他幾拳，撒嬌的說：「你怎麼到現在才出現？你難道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嗎？」

然而，所謂愛情就是謎中之謎，一如完美的男人只存在於偶像劇，而現實總像場地獄，在相處第二年的此時此刻，她發現他最大的缺點是：「認錯」。

「認錯？那不是很好嗎？」朋友A說：「比起我家那個只會『死鴨子嘴硬』，根本就是佛心來著啊。」

問題是，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啊。她悶悶不樂。

「所以他只是口頭認錯？下次還要再犯？」朋友G說。

她點點頭。

「欸，這是男人的通病嘛，」朋友F說：「他們總是急著認錯，雖然看起來很軟弱，但起碼還願意哄妳開心啊。」

於是，她們陷入「認錯卻不改過」的兩難選擇，不斷追問著：為什麼不知道錯在哪？不知道又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這麼自我感覺良好？

然而，既然那麼希望獲得幸福的解答，為什麼不直接把答案告訴對方呢？大部分的男人心思就是粗枝大葉啊，所以才會惹人火大，才需要女人的調教。什麼？妳說妳不想丟了女人的面子？拜託一下，都都什麼時代了，如果台北市勞動局局長可以上網票選，為什麼我們的愛情還必須黑箱作業？

男女矜持，愛情必死；男女坦率，幸福必來，別再玩猜謎遊戲了，有些人的腦袋就是笨得像水母，直接點醒他吧，直接要他改什麼缺點、下次別再犯什麼錯了，免得到頭來累死英雄、看江山換主，徒留空談與滿肚子氣！

「如果都這麼做了，他還是只有認錯的口頭禪呢？」她問。

欸，傻孩子，那就要看妳需要的是愛的永恆，還是愛的忍耐，但瞧瞧妳還那麼年輕，幹嘛把自己過得像個成天尖叫的黃臉婆？像這種男人，不狠狠甩他一次，他是永遠不會明白「認錯就是必須改過」、「認錯就是要大立大破」這樣的決心的。

「妳是什麼樣的人，男人就拿妳當什麼樣的人看待」，這是張愛玲的另一句名言，所以，就別再躲貓貓，正面戳破那滿嘴虛假的認錯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