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國租屋記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圖/文:Dr. Phoebe

（圖為天龍國史丹佛大學校園裡的教堂）

來到天龍國之前，聽過很多恐怖的租屋故事。有人說，最好準備自我介紹，打篇文章介紹即將搬進去的你，或者是你的家庭，最好還要附上彩色照片，看看可愛的小孩，要一看就有那種＂我的家庭真可愛＂的配樂在後腦勺及時響起。當然，光照片沒有用，還得附上你的身家財產、年度總收入、信用指數等等等等。因為，在天龍國，房客沒資格挑房東，只有房東挑房客的份。根據資料顯示，如果在舊金山市中心，每個月一房一廳房租大約在$3448左右，而南灣區Palo Alto周遭，則是好一點，$2820（雖說對我來說依然是貴鬆鬆的天價）。如何搶到物美價廉的租屋，成為每一位移居天龍國子民的重大課題。

炎炎夏日，洛杉磯的熱浪侵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在紙箱中間和打包物品搏鬥，包裝裝箱封箱，外加割捨不要物品的無限循環。一方面我認定時間就是金錢，越有效率的打包所有東西越好，另一方面，距離我和ABC老公搬家的時間不到三個星期，可我們卻連住處都還沒找好，得花一整個周末去天龍國租屋，也就是我的打包時間又變得更少。於是我們夫妻一人攻一邊，我忙著打包，ABC老公開始地毯式的搜索所有的租屋通告，只要在我們工作的區域周遭，價錢範圍，全都打電話去問。同時也請遠在天龍國的軒兒和她老公幫我們過濾幾間，但最後過濾的結果不了了之，因為一間定價有夠高還沒有電梯，必須扛著行李爬三層樓的樓房才能到達，另外一間雖說價格親民環境清幽，卻是在葬儀社旁邊，軒兒的老公Ｄ先生叫我們別傻了，用不著和自己的睡眠過不去。ABC因著那間的便宜價位捨不得放生，想要把葬儀社旁那間來當作備胎好了，遭了我一記大白眼。但也因此激發下定決心找房的動力，說甚麼也要租到公寓來住，不然就得去與死人當鄰居。

周末來臨，我們周五晚間出發，洛杉磯拉拉鍊的車況不是普通的恐怖，因此得等到七八點過後才出發到天龍國。並且在鳥不生蛋的Los Banos住一晚，好讓我們在星期六一大早到天龍國，能有一整天的看屋時間。Los Banos在西班牙語裡面是廁所的意思，而不誇張，整個小鎮都充滿揮之不去屎味。我們找了一家最便宜，印度人開的廉價酒店居住，反正只是為了睡一睡，第二天一早又起來趕路，雖說酒店的衛生我有點懷疑，甚至還讓我看到幾隻爬來爬去的蟲，但為了天龍國的尋屋行，管他蟲還是屎，說甚麼也要忍下去。

禮拜六的天一亮，我們在濃郁的屎味中醒來，又開始風塵僕僕地趕路，總算在中午之前到達天龍國，開始看房。

有在追我們的部落格的人應該都注意到，除非有工作或是正式場合，不然我們平日裡最常的打扮都是短褲T恤加上素顏趴趴走，很多人因此以為我們兩個很年輕，ABC老公到現在還有人以為他大學剛畢業，而我也曾遇到有人以為我是二十出頭的小妹妹，想要幫我介紹給朋友的兒子XD。反正平日裡也沒人看，穿得舒服隨興最重要。但來天龍國租屋可不能這樣，ABC老公穿起合身剪裁的襯衫格子裝，外加西裝褲，只差沒有順便打領帶，而我更是穿上OL系列的窄裙，畫起去面試時才會畫的妝，踩著高跟鞋，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假掰樣，搭配上一副誠懇至極的真摯笑容，去面見這些房東和仲介。

天龍國的房子各式各樣都有，我們看的房子有百百種，有的完全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頭也伸不出去的小天窗的幽閉型公寓、也有窗明几淨，大片落地窗又位在街角，但完全沒有隱私的豪放型公寓。看一間公寓像是來一場面試一樣，房東查驗我們的信用指數Credit Score、薪水還不打緊，通常也都會來一連串的身家調查，包括我們做的職業、共有財產（確定你付得起房租）也順便問起嗜好興趣，確定你不是夜夜開轟趴，有三隻強而有力的大狼狗，會把房屋毀損的厲害的人。

連連看了幾家，接著來到ABC老公說他最期待的，一間Menlo Park和East Palo Alto交界的一個的公寓。Palo Alto的天龍級公寓我們住不起，但Palo Alto隔壁的East Palo Alto則房價便宜許多，至少這家公寓進出都需要密碼，價格比葬儀社旁邊的公寓還要便宜，明亮寬敞，採光足夠，又被大樹環繞，一看就非常合我們的味口，洗衣烘衣機有夠貴（洗一小小籃轟一小小籃就要$4！比洛杉磯貴一倍），坪數也不太大，但住起來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但當然，大家的智商都差不多，好康人人搶，ABC老公三天前和房東接洽的一房一廳，在三天之內迅速被訂走，雖說房東還有另外正在裝潢中的另一間一房一廳，連po都沒po到網路上，只不過目前有五個人在等待名單上面（也就是眾所皆知的Waitlist）。我們兩個對看一眼，決定拿出我們在紐約居住多年的精神，說甚麼都要拚了。

房東Ｓ太太是個身形瘦小，但眼神銳利的歹丸郎，估計這十來間的公寓都歸她管，一年光是收房租就賺進30-40萬，顧名思義的包租婆。第一次見到Ｓ，她穿著過膝的九零年代長裙、白色燙的直平的上衣，以及抗陽光的半袖子，外加把臉完全遮住的寬邊遮陽帽，如果出現在台灣街頭，我會以為他在賣香花。我們看房的當天，正好有另一組白人客人也來看同樣的房型。我們看了正在裝潢中的公寓，一邊討論如何收服這房東的心。同一時間，那位白人問Ｓ太太怎麼申請，看來也是頗為中意，Ｓ太太說直接上網下載表格，填下資料後他們會另外接洽。

我小聲地對ABC老公說，等他們接洽？我們哪有那種美國時間？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搶到公寓，總不能又從洛杉磯開車上來！

我們於是開始跟Ｓ來個拉鋸戰，問Ｓ能不能租給我們，要任何資料我們都雙手奉上，說甚麼我們都願意。Ｓ看了我們一眼，開始對我們進行身家調查：

你從哪裡來？台灣？台灣哪裡？在台灣長大還是美國長大？哇！Ｓ原來你是台南人！我家人都在台北呢！每年都回去一趟膩！

做甚麼？你們兩個結婚還是同居？結婚幾年？婚戒在這，今天剛好滿五周年！我們是醫生，同時也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絕對乖乖繳房租不給你惹麻煩！有沒有小孩？有沒有寵物？沒沒沒，就我們兩個安靜又不吵鬧的夫妻（笑）。

當然還不只這些，我們當醫生幾年了？宗教信仰呢？基督教？有沒有定期去教堂？現在去哪個教會呢？我們當醫生在紐約執業Ｘ年、在洛杉磯又一年，現在搬到這裡。每個禮拜天一定定期去洛杉磯西邊的教會（雖說到底我們租屋跟宗教信仰有何關係我還是不懂，但這是個有問必答的遊戲，比面試還認真。）

我們一一回答這些和我們租房子毫無任何關係的問題之後，Ｓ說要去和女兒商量商量，就躲去角落講電話。我和ABC老公站在熱辣辣的太陽下，說甚麼也得等到Ｓ願意鬆口給我們公寓才離開。Ｓ講了好長一陣子的電話，回來時似乎是得到女兒首肯，看似大氣的擺擺手，說，＂你看我這人是很隨和的！不像其他房東那麼crazy，不需要給我們看你們的薪水了啦！只要給我看你們的credit score就好！＂（附註：credit score在美國極其重要！買房租房都得靠他）我心想，對，你的確一點也不瘋狂，只不過問了我宗教、婚姻、年齡、職業，只差沒問我祖宗八代，星座血型外加國小成績單。

Credit Score我們奉上的同時，不忘想盡辦法攀關係拉交情，畢竟他相遇故知是多麼小的機率呀？但最重要的是，只要你願意，我們現在就下訂金！

我注意到Ｓ的眼睛亮了起來。有錢能使鬼推磨，在美國甚麼都是講一個俗氣的錢字。

最後把所有資料都詳細勘查完畢，經歷了近乎一個半小時的身家調查，對我們來說彷彿一世紀那麼長之後，Ｓ點點頭，說願意收我們的訂金，並承諾，所有人裡面只收我們的。

我感覺的腳底下的地板彷彿變成棉花，天上好像有花瓣降落下來，連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充滿著玫瑰香。

好像從來沒約會過的宅男忽然得到校花的首肯，願意出去約會的感覺嗎？那就是我們當下的心情寫照。

Ｓ收了一千塊美金的訂金之後，寄了合約過來，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生活公約，包括9:30pm之後必須安靜、不能攜帶狗類（不知道為何麼其他動物可以，我在猜不知道是不是Ｓ曾經被狗咬過XD），不能破壞公物、等等密密麻麻的二十多條。但管他上面是二十條還是六十條，在天龍國房東面前，我們是如此的卑微，得趁在房東反悔之前趕快簽下去，免得他拿去給別人呀！

簽上我們兩人的名字，就這樣，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的賀禮，便是我們成功打敗五組人，聯手租到了在天龍國的第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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