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定天主教徒是「非泰」
一九四○年十二月,就在泰國軍隊蓄勢待發,即將侵入印度支那部分地區、收復失土時,披汶政權也準備採取行動對付法國。泰國境內的主要目標是天主教會。政府以國恥論為根據,將天主教定位為一種可能毀滅傳統泰國價值的外來意識形態。政府宣傳部門將天主教徒視為法國帝國主義者同路人,把皈依天主教者說成是數典忘祖的人。一個名叫「泰血黨」的祕密組織開始散發傳單,大肆宣揚「泰化」。政府通稿以及公務員與學校教師的談話也開始圍繞這個主題打轉。駐在色軍的一名神父在寫給上司的信中說:「地方當局,從區領導人一直到最卑微的教師,在公開談話中除了咒罵、詆毀天主教與所有天主教教士以外,其他一概不談。」在一九四○年法國-泰國衝突最初幾個月,泰國政府開始散播天主教「非泰」的說法。到一九四二年,這已經成為泰國政府對天主教會的官式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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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血黨在這場重塑泰國認同與打造民族主義的運動中迅速成為要角。除了在它的文宣資料中找到的那些民族主義論點外,外界對這個祕密組織所知甚少。這個黨的名字,可能取材於威集的歷史劇《泰血》,也有人懷疑威集本人就是泰血黨創始人。無論它的緣起如何,泰血黨積極煽動民眾支持泰國與法屬印度支那開戰確是事實。泰血黨的宣傳說,泰人、寮人與高棉人其實都是同一種族的一支,泰國與印度支那作戰的目的,就在於趕走法國殖民壓迫者,為寮人與高棉人兄弟帶來民主。要想達到這個目標,泰民族必須徹底團結、發憤,不讓內部敵人得逞,根據泰血黨的說法,天主教對民族團結構成威脅,危及泰國這個終極目標。
泰血黨為了將天主教邊緣化,在文宣中將宗教視為國家認同的重要部分。佛教一直就是執政精英所謂「泰化」不可分割的要件,而天主教卻絕對是一種法國宗教。在一個教會與國家無所區分的國度,民族主義者認定,在宗教信仰上投入法國教會,自然等同對法國效忠。背棄佛教而信奉天主教,不僅是背棄本國人民,也是甘願與泰國的世仇為伍。泰血黨在一張傳單上就提出以下警告:「泰血黨認為,天主教徒信奉我國敵人的宗教,是我國與我國人民的公敵。我們相信,他們因為陶醉在我國敵人的信仰中,已經忘了他們的國家、忘了他們的宗教,真正的宗教……天主教徒是我國敵人教出來的。他們在等待機會把我們變成他們的奴隸,完全毀掉我們的國家。」
儘管有這類煽動言論,威集等泰國民族主義分子都了解,法屬印度支那過於虛弱,不可能有入侵泰國的妄想。泰國政府就是看準了這種虛弱,才在失落土地議題上採取這種侵略性立場。這類宣傳非常有效地創造了一種危機氣氛,這一點不容否認,因為它挑起法國-暹羅危機的期間,民族統一運動人士把握每一個機會大翻一八九三年以來的失土舊帳,要國人記住法國當年如何屈辱他們的國家。泰血黨在文宣中還說,天主教會正協助法國將勢力伸入泰國。他們認為,泰國的天主教徒都被天主教騙了,只有將柬埔寨與寮國解放,將法國勢力逐出東南亞,將天主教會徹底剷除,才能讓這些天主教徒迷途知返,重投佛教懷抱。泰血黨的傳單警告民眾:「不要忘記我們泰人過去許多年來承受的苦難。但是現在我們的時機到了。泰血黨要我們團結一體,將我們的敵人趕出我們的國家,迫使我們的敵人帶著他邪惡的宗教離開黃金半島。之後,我們那些被這些迷信欺騙了的兄弟,才能回歸祖先為我們打造的正道。」
在完成這些目標以前,泰血黨鼓勵民眾像對待法國公民一樣對待天主教徒。一張題為「邀集民意」(An invitation to public opinion)的傳單提供了非常明確的指示。它鼓勵泰國人不要接近他們的天主教徒鄰居,不與天主教徒做生意。愛國公民應該密切注視天主教徒,記住他們的臉孔,如果他們走在近處,不要談論敏感情報,以免他們偷聽。傳單最後還提出警告說,任何人只要不遵守這些指示,就是國家的叛徒。在戰爭與反天主教運動期間,經濟抵制現象非常普遍。民眾迴避天主教徒商人,佛教徒商販有時不肯賣食物給天主教徒。就連三輪車伕也響應這項運動,拒絕載送天主教徒。泰血黨首先在曼谷,繼而在清邁成功組織了抵制行動,並鼓勵其他府起而仿效。特別對住在伊善的義大利神父而言,這些抵制行動讓他們的日子尤其難過。大多數商人不肯賣食物給他們,或是向他們索取高得離譜的價格。
在公立學校,校長組織專門在學生面前討伐天主教的集會。有些教師一談到基督教,就彷彿它是西方列強全面式微的主因似地。最後,政府關閉天主教學校,將它們轉換成另有一套新課程的公立學校。教師下令將掛在牆上的十字架與其他聖像拆除,然後問那些信奉天主教的學生,如果基督教的神真的那麼無所不能,祂為什麼不懲罰他們這些冒瀆的行為?還有一名教育官員指出,英國是一個基督教國家,為什麼不能在大戰期間擊敗泰國人與日本人?當時最常見的說法,把天主教描繪成作惡多端的「第五縱隊」,認為信了天主教就會遭它腐蝕。廊開府公校校長尼育通拉(Niyom Thongthirad)說,歷史證明「天主教會毀滅它碰上的每一個國家」。他告訴他的學生,法國所以能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擊敗德國,是因為獲得德國天主教間諜協助。一次大戰後,納粹剷除了德國境內這個陰謀背叛的宗教。由於天主教間諜不再為禍,德國才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輕鬆擊敗法國。尼育通拉提出警告說:「基於這個理由,我們泰國人不能信天主教。接受天主教的人不是泰國人。」
泰國人之所以認為天主教是外來宗教還有一個理由:暹羅境內最早皈依的天主教徒有許多越南人。由於越南移民往往在暹羅社區遭到邊緣化,第一批在東北地區成立教會的法國神父能讓許多越南移民皈依。一些早在越南時已經皈依天主教的移民家庭,帶著宗教信仰進入暹羅。曼谷山森(Samsen)區也有一個龐大的天主教越南人社區。泰國政府必須找一個理由說明何以這麼多天主教徒不肯皈依佛教,種族是他們找到的答案。一九四二年,內政部下令各府府尹在所轄府內進行調查,以確定府內天主教居民的族裔背景。北柳府 (Chachoengsao Province)府尹發回內政部的調查結果頗令人震驚。在北柳府幾近一千六百名天主教徒中,百分之九十三都是泰人,只有百分之六是華人,越南人不到百分之一。儘管證據如此,內政部一些官員仍然認定,許多天主教徒基於種族理由,不肯放棄天主教、轉投佛教懷抱。一名惱怒的官員寫道:「至於那些回歸天主教的人,我們可以看得出他們不是真正泰國人。他們或許在法律上取得泰國籍,但就種族而言他們是外國人,或許是華人或越南人。」
剷除天主教的策略
一九四二年七月三十一日,那空拍儂府尹在致內政部的一封信中寫道:「我府與悔過自新的人非常密切地合作,教導、訓練他們怎麼繼續做個好佛教徒,施捨助人,當愛國公民。在將天主教逐出泰國的工作上,我們一直努力不懈。重新投入佛教的民眾完全不再遵奉天主教那些儀式。他們希望能過嚴守法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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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天主教逐出泰國的運動是內政部下令進行的。在地方層面上,負責執行的是各府府尹,特別是各區長官。一九四一年一月十六日,在法國-泰國邊界衝突最高潮之際,曼谷發函給府內有相當天主教社區的各府府尹,說明政府的三點策略。首先,地方官奉命關閉天主教教堂與學校,禁止天主教儀式。其次,各區長官必須「邀請」轄區內天主教徒皈依國教佛教,各區領導人要以讓天主教徒非常難以拒絕的方式提出這項邀請。最後,函中指示各府當局,位於軍事區或經濟要地,主要是位於東北部湄公河沿岸的教會建築,構成嚴重危險。這些建築威脅全民福祉,危及國家安全,府尹們應負責拆遷。儘管所有的府尹都接獲這項指令,政策執行工作完全由各府府尹自行定奪。同樣,泰國各地天主教徒的反應也各不相同。有些地區的天主教徒堅決抗拒皈依或拆遷,教會-政府間的對抗往往演變成暴力事件。
一九四○年十一月三十日,泰國政府宣布戒嚴,同時禁止天主教活動。警察在東部、北部與東北各地關閉教堂,使「第五縱隊」不能利用主日禮拜做掩護,進行間諜活動。警方告訴不肯皈依佛教的天主教徒,他們可以拆下教堂裡的十字架或其他宗教聖像擺在自己家裡,在自己家裡做禮拜,但不能公開集會。禁令尺度各府不同。烏隆(Udon Thani)、廊開、那空拍儂與色軍府尹,由於府內有大批天主教徒,而且位於邊界戰爭前線,做得比其他府嚴厲。在邊界戰爭結束後,大多數其他府放鬆這項禁令。色軍府在一九四二年開始允許天主教活動,但在一九四三年再次查禁。在衝突一開始曾遭法國飛機轟炸的那空拍儂府,是從一九四○年起,直到披汶政府於一九四四年垮台為止一直維持這項禁令的唯一一府。
泰國境內有一個地區完全倖免於這場宗教迫害。位於曼谷西方的叻武里教會是慈幼會教會,與曼谷和伊尚的教會沒有關係。叻武里的教會不受內政部政策影響。一九四三年,曼谷警察總長通知叻武里府、北碧府(Kanchanaburi)與沙沒頌堪府(Samut Songkhram,原名夜功府)的執法當局,指示警方不要干預這些地區天主教會的活動:「警方應該了解,天主教徒每天都得上教堂參加活動。此外,神父的職責包括出席喪葬儀式,或前往傷病教友住處家訪……警官們應該了解,在你們的監督與保護下,所有這些活動都是獲准的。」
叻武里教區所以倖免於迫害,是因為它的神父與執事人員是義大利人,不是法國人。與法國不同的是,義大利是日本的重要盟國,仍然可以運用它在曼谷的領事館保護義大利公民的利益。基於這個理由,披汶政府雖在全國各地驅趕天主教會,對叻武里教區事務卻採取不干預政策。之後,義大利籍神父往訪東北地區,向當地天主教徒宣教,叻武里教區遂與政府發生衝突。
在其他地區,沒收天主教會資產的過程一點也不費事。在東北地區管理教會建築的法國神父,已經在衝突期間被趕出泰國。在神父離境以後,教堂空置,政府當局於是宣布教堂的宗教建築地位正式終止。這種法律地位的改變,使政府可以接管天主教會的教堂、學校、房屋與土地。廊開府邦延庫(Ban Wiankuk)市府官員說,他們只有在無法斷定資產主人究竟是誰之後才會接管資產。拉康(Lacombe)神父在被迫離開他的昌明(Chang Ming)教區時,將教堂鑰匙交給會眾裡的一名姊妹。事隔三個月,這名婦人由於拉康遲遲未歸,遂將鑰匙交給一名地方領導人。根據政府指令,教堂要改建成辦公樓、教師宿舍,甚至佛教寺院。當泰國在一九四一年重新取得占巴塞控制權時,警方將市天主堂改建成府的警察總部。當局關閉天主教學校,拆除教室牆上的宗教圖像,然後當成公立學校重新開放。十字架拆下,換上佛像與佛教圖像。天主教會還擁有相當多的土地,準備日後擴建或當作農地增加收入之用。在色軍,區政府沒收教會田產,然後租給居民耕作。地方官員因為能夠趁機沒收教會資產,自然樂得遵守曼谷的反天主教政策。
儘管有許多經濟利益,內政部下達的指令明白指出,分配天主教會資產的主要目標在於限制天主教會在泰國的影響力。由於天主教被視為對泰國的一項威脅,位於經濟或軍事要地的任何教堂都必須拆遷。是否拆遷一所教堂由各府府尹做決定,不過內政部提供以下指導原則。在擁有眾多天主教信徒的社區,地方政府必須協助另覓可供教堂拆遷之地。官員一定要讓天主教會的建築物都聚在一起,教堂新址應該比原址小。在大多數天主教徒已經皈依佛教、教堂已經荒廢的城市,地方政府應該拆毀教堂,以免它再次成為教徒聚會所。披汶政權鼓勵地方當局拆毀教會建築,以防回到原址的教士重新組織他們過去的會眾。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圖說:天主教被視為對泰國的一項威脅,位於經濟或軍事要地的任何教堂都必須拆遷。
政府的反天主教政策還鼓勵民眾組織義警,以暴力對付教會。從一九四一至一九四四年,全國各地的教會建築不斷遭到暴民破壞、縱火或掠奪。由於內政部的政策就是盡可能拆毀天主教教堂,這些攻擊行動有些經過政府默許,有些還是府政府直接下令的結果。當暴民攻擊天主教徒住宅、學校或教堂時,警方不會採取干預或阻止行動,事件發生後也不肯進行調查。反天主教暴力也不純粹只是一九四○年印度支那戰爭狂熱的本能反應而已。來自內政部與目擊證人的紀錄顯示,搗毀教會資產的事件主要出現在泰國與法屬印度支那衝突早已結束的一九四二至一九四四年。河內與曼谷儘管都與日本人合作,但由於土地轉移造成的緊張,雙方絕非盟國。
幾次對教會資產的攻擊,證明市政府、警方與地方上泰血黨黨員的暴民相互勾結。在曼谷下令各區官員關閉天主教教堂之後,警方密切注視教徒動靜,以保證沒有人能重開教堂並在裡面集會。他雷(Tha Rae)區的教友向叻武里主教帕索提提出報告說,警方不斷阻止他們,不讓他們到教堂檢查教堂狀況。而同時,破壞分子卻能不斷穿過層層監視,進教堂搗毀十字架、打破窗戶、偷走屬於教會的值錢物品。那空拍儂當局嚴密監控天主教徒活動,但在一九四二年六月卻坐視暴民縱火焚毀干桃邑(Kham Toei)的一座天主堂。當北柳府教友組織守夜隊保護教堂時警方以不實指控逮捕守夜隊員。這些逮捕有效解散了守夜隊,讓泰血黨黨員在第二天夜晚將教堂洗掠一空。從一九四二至一九四四年,在色軍、烏隆、那空拍儂與黎(Loei)府,總共有七座教堂遭到攻擊、焚毀或破壞。
在有些案例中,政府以安全顧慮為藉口拆毀宗教建築。那空拍儂府塔烏廷縣(Tha Utane)縣長就曾要求將挽清運(Ban Chiang Yeun)的修女院拆除。到一九四四年,大多數天主教徒已經離開當地,這棟空置的修女院由於坐落在一所小學附近,當局認為可能危及學童安全。但其他幾件拆除工作處理手法沒那麼專業。在附近色軍府的攀那尼空(PhanatNikhom),一群和尚來到當地天主堂,搗毀設在院落裡的塔樓、廁所與其他教會建築。天主堂神父法拉吉尼(Forlazini)向地方當局提出抗議,才發現這群和尚的行動事先已獲攀那尼空縣長批准,理由是這些教會建築違反建築法。那空拍儂府尹並且指責天主教徒搗毀他們自己的資產。他說,當法國砲兵從湄公河對岸開火,炸毀農勝(Nong Saeng)天主堂時,許多教友不僅失去對法國的敬意,也失去對天主教的信心。眼見這座神聖殿堂遭法軍大砲擊毀,許多天主教徒皈依佛教,並將一些教會建築搗毀,將其他教會建築捐給社區公用,以示對法國的憤怒。對泰國政府來說,這次事件正好佐證了天主教根本是一場騙局的說法。泰國人民一旦掙脫傳教士腐蝕人心的影響力,自然會找上那些欺騙他們的人洩恨。
披汶政權為迫使天主教徒皈依佛教用了許多戰術,禁止教會活動與沒收教會資產不過是其中之二罷了。政府還採取一種「再教育」策略。各區官員以兩年為期舉辦各種民眾集會,宣揚國家的新宗教政策。天主教徒必須參加這種集會。區長會在會議結束後提出說明,表示泰國境內不再容忍天主教,並且要每一個與會人士簽一紙切結書,聲明他們願意皈依佛教。泰國官員不斷使用「重返佛教」一詞,以呼應民族主義分子的以下說法:天主教不是合法宗教,信天主教的泰國人背棄了他們真正的認同與傳統。唯有在簽下這紙回歸佛教的切結書以後,他們才能一步步走上正途,重新認識他們的祖先。披汶政權不承認天主教植根泰國已有幾百年歷史的事實。許多泰國天主教徒是第三代教會成員,對佛教幾乎一無所知。
第一批應邀重返佛教的是信天主教的公務員。一九四一年二月,內政部在瑪哈泰寺(Wat Mahathat)舉行會議,規定曼谷地區所有不是佛教徒─包括穆斯林與清教徒─的公務員必須參加。任何不肯簽署切結書、聲明願意皈依佛教的人,都不能再替政府工作。
政府運用同樣這套做法,迫使泰國各地非佛教徒公務員皈依佛教。烏汶府天主教徒教師廊康(Klang Kham)接到區長的一封信,通知他與他的家人必須皈依佛教。廊康對他的困境有以下一段描述:「區長堪查(Kamchat Phatti Suwan)在這個星期幾次把我帶到他家,勸我皈依。他給我的唯一解釋是,我必須停止崇拜一個﹃歐洲宗教﹄。我對他說,那不是一個歐洲宗教。他告訴我,只要我改信佛教,當一個月和尚,他會提拔我當校長,還會替我加薪。我告訴他,我得與家人商量。他給我一星期時間。」廊康為迴避決定而逃到曼谷,但最後還是回到烏汶,向區長表示他不願放棄他的宗教。在聽到他的決定後,副區長說:「你這麼愛歐洲人,真是傻到不行。」廊康之後放棄教職,逃往邊區,直到天主教教會地位重建以後,才以傳道員身分重返烏汶。
這類戰術對信奉天主教的公務員而言有效,但政府也知道對付一般百姓還得用另一套手段。在巴真府(Prachinburi Province),一名區長在區辦事處籌開一系列強制性集會,下令與會天主教徒簽下皈依佛教的切結書。不願簽切結書的人必須第二天、第三天、日復一日參加同樣集會,除了聽他大談歐洲宗教的邪惡以外,什麼事都做不成,直到屈服為止。不參加集會的人會被警方逮捕。許多天主教徒迫於財務壓力,為了繼續過日子,最後只得簽下切結書。
天主教欠缺強而力的領導層,也讓府領導人可以輕易霸凌會眾,迫使他們皈依。在宣布戒嚴以及所有法國公民被驅逐出境之後,教會喪失最有效的導師與贊助人。政府以替法國人進行諜報工作為由,逮捕幾名泰國神父。在法國飛機轟炸巴真府的東普拉(Dongphraram)陸軍基地後,警方逮捕麥克‧蘇欽(Michel Somchin)與桑坤(Sanguen)兩名泰籍神父。兩名神父都被控用手電筒引導法國飛機轟炸基地,入獄兩年。在呵叻府(Nakorn Ratchasima,又稱那空叻差是瑪府),神父尼古拉(Nicholas)也因間諜罪被捕。他坐了三年牢,因結核病死獄中。那空拍儂府的反天主教暴力情況最為嚴重。般松坤(Ban Song Khon)的七名天主教徒因為不服從警方命令、繼續宣揚天主教,鼓勵其他教友堅定信仰,而遭警方殺害。這七名殉道教友加上尼古拉神父,後來獲教宗追封受福,成為泰國第一批天主教烈士。
當法國與泰國在一九四一年二月達成停火協議時,大多數天主教領導人認為泰國政府會就此停止對教會的騷擾。但事實上,泰國的勝利使泰國政府對付天主教的手段更加明目張膽。儘管曼谷撤銷驅逐令,准許法國公民返回泰國,地方官員仍不允許法國天主教傳教士重返。回到那空拍儂府教區的神父立遭警方逮捕,直到保證回曼谷以後才獲釋。地方政府繼續向那些不肯皈依佛教的天主教徒施壓。在烏汶府,一名修女因為勸說親戚不要走進佛寺而坐了一年牢。在公立學校,教師與校方管理人員也對沒有教會學校可讀的天主教學生肆意欺凌。農勝的勞倫斯‧凱(Lawrence Khai),在回憶當年他就讀的天主教學校以公立學校面目重開時,有以下一段描述:「在學校,教師強迫我與我的友人否定天主教信仰,崇拜佛像。他們說﹃除了佛教,不可以崇拜其他宗教﹄。教師在禮堂設了佛像,迫使我們學生拜佛。我們不肯聽從,他們就用棍子打我們。他們逼我們跪在佛像前,用一雙雙大手把我們的頭往下壓。我們掙扎著轉開頭,教師打我們,把我們的頭硬轉向佛像。」
如前文所述,泰國以長期抗爭的方式迫使境內天主教徒放棄他們的信仰,邊界戰爭期間出現的逮捕與暴力事件不過是這種長期抗爭的初階段而已。泰國政府認為,在將法國傳教士驅逐出境、逮捕泰國神父之後,它就能拆毀教會領導台柱,看著天主教崩潰。
本文摘自聯經出版《從暹羅到泰國:失落的土地與被操弄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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